浅谈低生育率与“女性友好”城市建设，从深圳说起……
女性是否乐意成为母亲，
取决于她在育儿事务上能否获得足够的支持：
来自独立自我、来自家庭、来自社会的支持。
这些支持是她选择成为母亲的力量源泉。
面对社会性的生育问题，
女性友好型城市应更积极促进女性独立自主；
倡导为人民服务的城市应加强"为家庭服务"的理念；
包容性城市应致力于为每代人的成长创造机会与联结。
在女性崛起的时代，育龄女性作为生育主体，其婚恋观、生育观的转变以及生育面临养育成本高企、家庭就业失衡、家庭支持不足、社会配套服务短缺等系列问题均阻碍了“三孩”生育政策的落地推行。因此，构建当代女性友好的社会环境和城市环境迫在眉睫。通过对深圳女性画像和特征进行分析，针对性地对社区空间、办公空间、公共空间等城市空间与设施建设提出建议，从城市空间环境的角度建设降低生育顾虑和女性友好的高质量空间，促进性别包容，促进深圳建设女性友好型城市。
近年来，“生育友好”成为中国不少城市的建设目标，以应对低生育率的问题。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结果显示，2020年我国育龄妇女总和生育率为1.3。国际上通常认为总和生育率1.5左右是一条“高度敏感警戒线”，当生育率持续一段时间处于这一警戒线以下，低生育率会自我强化，扭转生育率下降的趋势将会变得更困难[1]。
造成中国低生育率的主要因素中，排在首位的是人口结构的变化以及育龄妇女特别是生育旺盛期育龄妇女规模下降。“十三五”时期20-34岁生育旺盛期妇女年均减少340万，2021年相比2020年减少了473万[2]。这是关键的结构性的原因。
另一方面，经济的快速增长、城市化水平、教育水平的提升，往往伴随着生育率的下降，这是全球城市的普遍现象和规律。城镇人口受教育年限更长、就业竞争压力更大、住房及教育成本高昂、不婚主义及丁克家庭等生活价值观更加多元，导致婚育推迟现象突出、婚育意愿持续走低。《中国婚姻报告2021》显示，育龄妇女平均打算生育子女数，2017年调查为1.76个，2019年调查为1.73个，2021年调查降到1.64个。
值得引起关注的是，婚育问题被很多女性视为职业发展中的困扰。根据《2022中国女性职场现状调查报告》数据，61.2%的女性在求职过程中被问及婚育，远高于男性的32.3%；38.3%的女性认为“婚育影响职场前景”，远高于男性的17.9%；62.3%的女性认为“生育是摆脱不掉的负担”，远高于男性的28.1%。
数据来源：智联招聘《2022中国女性职场现状调查报告》
毋庸多言，由于生理和传统文化等原因，孩子的母亲仍然被默认为是生育成本的主要承担者，而父亲以及其他抚养人居于次席甚至末席，来自于社群和社会的辅助更是付之阙如。这也就造成了人口发展与女性发展的“对立”。
要拆解这种对立，生育养育应以家庭和社会为单元，而不是以女性为载体。女性是否乐意成为母亲，取决于她在育儿事务上能否获得足够的支持：来自独立自我的支持、来自家庭的支持、来自社会的支持；这些支持是她选择成为母亲的力量源泉。正如西谚所说：“养育一个孩子需要举村之力”，面对社会性的生育问题，一个倡导女性友好的城市应该更积极地促进女性自主自立；一个倡导为人民服务的城市应该加强“为家庭服务”的理念；一个倡导包容发展的城市应该致力于为每一代人的成长创造机会与联结。
01 高学历、高素质人才凸显
七普显示深圳高学历人口占比达28.85%，十年来人才增量全国第二。深圳市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统计2020年高级专业技术人员中女性比重为35.9%，活跃在互联网、金融等高学历门槛行业。深圳女性创业促进会统计，325家A股上市深企女性董事长占比8%，超过全国占比5.84%。
数据来源：六、七人口普查
深圳女性多才多艺，在多个领域绽放精彩。2020 年，深圳市文联登记在册文学艺术家会员 0.99 万人，其中女性 0.42 万人，性别比为 139.16；深圳市社会体育指导员 3.82 万人，其中女性2.21 万人，性别比为 72.41；深圳市在册运动员 4.38 万人，其中女性 1.77万人，性别比为 147.02。
02 都市单身，独立置产
数据统计2021年深圳常住人口平均年龄32.5岁，平均初婚年龄30.8岁，结婚率自2014年见顶后持续下滑，远低全国平均水平；《2018年职场人婚恋观调研报告》显示参与调研的职场人中深圳单身率高达77.23%，在四大一线城市中排第一。
出于安全和便捷的考虑，深圳女性活动空间集中在都市核心区。基于深圳市七普数据和百度LBS定位数据，深圳女性工作居住上都更加偏爱罗湖、福田、南山等配套成熟的核心区域[3]。
在深圳的购房大军中，深圳女性是一片独有的风景线。贝壳《深圳女性置业研究》显示近五年来深圳女性购房者比例几近过半，且近几年深圳单身购房者增多，乐有家研究中心统计2021年深圳未婚女性购房者占比17.7%。
在区域选择上，深圳女性偏爱核心区域[3]。其中，在罗湖购房比例最高，占比 47.2%，其次是福田，占比 45.5%，宝安及南山均在44%水平。因“核心区域”的偏好，使得女性置业总价偏高。
03 高就业率下的高生育率
女性就业率和生育率之间并非此消彼长的简单线性关系，女性地位的提升和生育福利保障是促进生育率提高的重要因素。例如，瑞典是当今世界公认的在确保性别平等方面最成功的国家之一，生育率达到1.9；冰岛提供较完善的生育社会福利，冰岛女性参加工作比例超过70%的同时，平均每名妇女育有两个孩子。
数据来源：世界银行，2018
深圳女性的就业率在北上广深中四个城市中最高，同时生育率也高于北京和上海。深圳市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统计2021年末深圳女性就业人数约517万人，深圳女性就业率高达到65.5%；而根据中国卫生统计年鉴，深圳不仅出生率在四个城市中为最高，能够反映育龄妇女生育强度的生育率指标也领先于北京和上海。
04 拼搏奋斗，兼济天下
以“搞钱”著称的深圳女孩传承了爱奋斗的深圳传统。据智联招聘公布的2021年第四季度《中国企业招聘薪酬报告》显示，深圳以12606元/月位居全国第三。因为职业选择倾向和生理差异，男女薪酬差异不可避免，而数据显示北上广深中，深圳男女平均薪酬差异最小，仅为18%[4]。
同时，深圳女性积极参与社会公共事务，是经济社会管理的重要力量。《2020年深圳市社会性别统计报告》显示，2020年深圳市共有公务员（含参照管理）4.77 万人，其中女性 1.15 万人，占比 24.1%；深圳市事业单位职员 12.00 万人，其中女性7.25 万人。深圳女性积极参与社区自治，2020 年深圳市居民委员会成员 0.51 万人，其中女性0.22 万人；业主委员会成员 0.85 万人，其中女性0.31 万人。
01 建设生育友好暨家庭友好型城市
创新机构，建立工作家庭平衡支持中心
1980年代以来，一些城市陆续在政府内设立女性事务办公室及相关机构，以加强政府决策中对女性权益的考量。2015年首尔市政府发布《为了女性的细致首尔——2015年女性综合指南》，指南提出：“无论性别，我们都希望能够享受工作、家庭、生活和休息，自由休闲，与公司、社会、当地社区共同成长”。构建了以“工作家庭平衡支持中心”为核心的支援机构。支援对象包括职场妈妈、单亲家庭、移民家庭、儿童及老人等。
保障幼托，增加儿童早期教育看护功能
普惠性的日托晚托服务对于解决家庭育儿问题非常关键。原国家卫计委的数据显示，0-3岁婴幼儿在我国各类托幼机构的入托率仅为4%，城市应尽快建立完善以政府投入为主的“社区+社区医院+辖区幼儿园”的综合服务平台、“托幼一体化”幼儿园、早教机构、全日制托育机构以及“医教结合”的医院托育服务中心，完善普惠性的托幼服务。
点击图片阅读：《新设施规划：改变中国家庭的未来》
数据来源：根据社会福利署《日间幼儿照顾服务》整理
建设完整社区，促进全家庭及全社区合作育儿
社区是城市生活的基本单元。一个人一生大约75%的时间在社区中度过，而育儿家庭对邻里支持和人际交往网络的依赖性更高。城镇数据表明目前平均60%左右的育儿事务仍由母亲承担，为了促进夫妻平等分担、为隔代照顾提供便利、以及组织有序的社区家庭互助式育儿等，当前正在开展的“完整社区”可以针对性地提供精准化精细化的家庭服务，推广和提倡全家庭育儿、社区合作育儿。
02 建设女性就业友好型城市
消除就业性别歧视，促进高就业率前提下的高生育率，设计满足职场女性需求的办公空间，是建设女性就业友好型城市的重要目标。
调查显示，职场妈妈更关注“孩子托管”问题，甚于关注自身健康。受到她们关注最多的是灵活的工作时间，其次才是公司补贴、医疗保障、奖金分红和带薪休假。
“灵活时间”的实现也可以由更新城市和建筑功能来达成。比如在传统认为“不适宜出现儿童”的就业区或办公楼宇中，增加托幼功能，以实现便利的接送和照护。例如，深圳建筑科学院在其办公大楼功能中，不仅保障哺乳室等传统设施要求，而且加入为员工服务的儿童幼儿园、托儿所、老人公寓，以便捷实现家庭照护。
深圳建科院董事长叶青女士认为：“城市具有‘她力量’才能幸福， SHE中，S是安全，H是健康，E是生态/效率，‘她’是我们所有心目中母亲的力量，也是女性可以在未来的生态文明城市中、在湾区绿色发展中，能贡献更多力量的地方。[5]”
03 建设女性出行活动友好型城市
良好的城市公共空间，应当让任何年龄和性别的人感到安全、舒适，基于女性视角满足女性的生理及心理需求的女性关怀设计，有助于推进城市向更加公平和包容的方向发展。
点击图片阅读：《女性安全与更包容的城市》
女性在城市中夜行会不会感到害怕？
——首尔市将约600家24小时便利店组织为“女性安全守护者之家”。它被委托为“安全警卫室”，以在妇女发生危机时提供紧急援助。在商业服务设施方面，应鼓励有条件的酒店、餐厅设置女性专用楼层、女性专区，打造女性主题的购物中心、购物街，配套提供母婴室、专用停车场等为女性考虑的软硬件设施及服务。
独行的女性在走入某条街道时会不会感到不便？
——在环境设计方面，应改进城市休憩空间中的照明和监控设施，消除视觉死角；在地面铺装上，考虑女性穿高跟鞋的习惯，加强防滑管理措施，做到平整无障碍，降低事故发生风险。
推着婴儿车的母亲能够在城市里方便地出行吗？
——完善育婴设施的配备，满足特殊人群的使用需求，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可独立设置育婴室，结合无障碍设施以满足婴儿车通行所需。
公共场所的女厕位设置是否合理够用？
——根据世界厕所组织统计，结合女性如厕频率、方式以及部分女性照顾幼儿的需求，女性如厕时间是男性的2.3倍。各级政府在规划、建设基础设施和提供公共服务时，应当合理配建母婴室等公共设施。
另外，应引导各类服务供给破除“三口之家”思维惯性，更好地满足多孩家庭需求，包括适度提高火车成人票允许免费携带儿童数量等，探索更具倾斜性的“多孩家庭”服务供给体系[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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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现任大湾区协同规划与治理专业委员会秘书长，高级城市规划师，国家注册城市规划师。同济大学、德国魏玛包豪斯大学城市规划专业双硕士，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访问学者，擅长区域战略、城市发展战略、人口城镇化、数据分析等。参与多项课题研究及项目实践，多次获得省部级奖励，发表多篇专业论文和参编专著，其中“十二五”国家科技支撑计划《城镇群空间规划与动态监测关键技术研发与集成示范》课题获华夏建设科学技术奖一等奖，《国外特大城市新城发展历程与治理经验借鉴》获北京市规划和自然资源委优秀调研成果一等奖。参与专著《中国城市群的类型和布局》、《中国城市规划发展报告》、《城市发展规律—知与行》、《规划新芦山》等。
[1]https://mp.weixin.qq.com/s/bddmRCImIwAghaDpthhIxw中国已经进入“低生育率陷阱”了吗？
[2] https://mp.weixin.qq.com/s/JeNfhHE89FEgyIERghllUQ 育龄妇女平均打算生育1.64个子女，快看！
[3] https://mp.weixin.qq.com/s/QQNsgy9611mQ927pXGMhWA“深圳女孩”的婚育观，都体现在“房子”上了
[4]https://mp.weixin.qq.com/s/vw71OklyA0Brqa0IK8wbWw深圳，没有“女士优先”！
[5]https://mp.weixin.qq.com/s/is7Xp9mOapKSQGgKAAM9gQ建科院叶青：湾区绿色发展有了“SHE”力量才能幸福@第三届鹏城木棉论坛
[6]https://mp.weixin.qq.com/s/xEkBXrwWs6eef4__SogXLQ代表委员建议：构建生育友好型社会